一般人對故宮的印象,大概停留在「校外教學」的好去處,以及那是一個日本遊客很多的地方。對我而言,故宮是在國家機器意識型態的教育系統下,所形塑出來的歷史博物館,這國策性的語言無非就是「民國三十八年國民政府播遷來台,自北京故宮"搶救"而來的中華民族國寶。」不過這一切當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收進記憶的倉儲區中。而當最近報紙標題炒的沸沸揚揚,斗大寫下「李敖:台北故宮是假的。」這句話時,我們才猛然想起:「是哦,台北市還有一個故宮在呀。」電影《經過》則很不一樣。導演鄭文堂以他一貫細膩精緻的影像語言,以一部不論在形式上或是內容上都刻滿「顛沛流離」精神的古物《寒食帖》,串聯起古代人與現代人共容的心靈呼應,以及異國人士來台尋根的浪漫想像。《經過》的劇情十分簡單。靜(桂綸鎂 飾)是一位故宮的解說員兼研究助理。她從小聽故宮的資深員工阿超伯講述民國三十八年時,國民政府將北京故宮的古物在如何險惡的環境中搬運來台,並且挖了一個山洞,將古洞埋藏其中。這像海盜船歷險記的精彩故事在小小的靜心中埋下了迷離奇幻的冒險種子。靜許下一個願望,就是這一輩子一定要進故宮的山洞庫房裡一探究竟,完成童年時的夢想。靜曾經愛慕過一位學長,他是靜學姊的男朋友,東橫。東橫(戴立忍 飾)自從和女友分手後,便過著消極喪志的生活,偶爾當特約作家替公家機關寫文章貼補家用。靜不忍心看東橫無法走出失戀的陰影,因此常約他出來吃飯喝酒,還幫他介紹了故宮的案子。某一天,故宮來了一位日本遊客,島。島(蔭山真彥 飾)為了目睹蘇東坡《寒食帖》的真跡,特地自日本飛來台灣尋寶,而巧遇了在當解說員的靜。三個人三段故事,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放不下的牽掛與殘缺。而就是因為經過了這些殘缺,讓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與成長。《經過》像是一部清新的電影小品,以故宮文物為背景,講述一段關於「殘缺」的故事。劇裡的每個角色都懷抱著一些缺憾:靜愛慕著東橫,卻因為學長前女友是自己的學姊而不敢吐露自己的愛意;東橫懷抱著一份失去的戀情,他將那戀情視為人生必經的殘缺而不肯自陰影中走出,就像他一直留著桌上缺了一角的古碗般;日本遊客島的爺爺曾經在日本修復過「寒食帖」,現在人老病衰卻想見「寒食帖」最後一面而不可得。島為了完成爺爺的願望,特地自日本飛來台灣,希望看到「寒食帖」的真跡,卻因為不在展示期而無法圓夢。然而在機場時,當靜給了他以「寒食帖」為本的最後一片郵票時,似乎多少也彌補了島無法看到真跡的缺憾。這些缺懷在三人心中,或多或少成為人生裡的不完整,卻也從中生出力量,人因此而成長。 喜歡鄭文堂鏡頭下的台北,在繁忙的都市叢林裡帶著一絲古意的小村情懷。靜搭故宮專車的公車站牌,既詩意又古色古香、東橫吃麵與居住的地方,宛如一個世外桃源,與東橫在片子的開場,看著一幅留白的水墨畫的意境不謀而合;而島在麵攤吃麵時,不但碰上正巧在問路的東橫(只可惜兩人相見不相識,大有人際關係六度象限的味道在裡面),還碰到一位正好會講日文的老闆。鄭文堂用極為戲劇化的生活元素,巧妙地勾勒出中國、日本、台灣三地之間文化的共通性,以及二次世界大戰後,文化交融下一種不可切割的歷史感。我喜歡放在電影裡的一些小細節,如桂輪鎂在家中找著丟掉的幻燈片、公車上喜感十足的司機陳慕義、教太極教到一半被打來的手機擾亂的阿超伯、以及戴立忍一個人在麵攤吃麵的孤獨感。我最喜歡戴立忍回到空蕩蕩的房間裡打稿,遇到友人的邀約便公式化的回答「我要回家趕稿」。這種現代化的公事藉口,想必會引起許多用同樣理由回家看電影上網無所是事的Soho族的會心一笑。回到製作面上,《經過》是一部十分精緻的作品。可惜的是它的劇本邏輯與形式與前幾年的二部國片過於類似(楊德昌的《一一》與楊順清的《台北二一》),都是以一位日本遊客為故事的轉折點,然後在日本人/台灣人當中去折衝,找到彌補自我心靈成長的方法與力量;再者就是動畫過於粗糙。其實以一部35釐米電影的製作規格,一定可以負擔比現在電影裡品質更佳的動畫。否則品質精良的影片,卻被看起來像國策片的粗糙2D動畫給拉下水準來,真的是很不值得。該不會,這是導演故意為這部電影所製造的"缺憾"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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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片近幾年來鮮有「類型長片」的出現,尤其是「成功」的類型片。《雙瞳》可以算是近幾年來唯一成功操作的商業類型片,但由於挾著美商哥倫比亞的資金挹注與跨國合製,儘管全台有近八千萬票房的收入,一切都是好萊塢式的商業操作也難以反映出台灣電影的製作環境與真正的市場方向。而《宅變》的出現,無異地替近幾年來低迷的國片生態,開創另外一股不同的新風貌。
《宅變》描寫一位自英國留學回來的建築師楊晉璿(張大鏞飾),繼承了一棟豪宅。他與未婚妻徐筱佑(關穎飾)一同住了進去後,卻接二連三的發生無法解釋的怪現象,包括好友的離奇失蹤與死亡,甚至連承辦這件案子的警官也無可倖免。為了追查事情真相,徐筱祐展開一連串的調查,卻意外發現了這棟豪宅背後不為人知的秘密,而甚至引來她的殺機……。
一般而言,歐美的鬼怪片會賣弄怪物的視覺效果和音效上,日系鬼片則著重於氛圍的塑造。如果你抱著看歐美鬼怪片或日系鬼片的態度去看《宅變》,那你可能會大失所望。做為一部鬼怪的類型片,《宅變》少不了一些功能性的嚇人橋段,譬如說警探的離奇失蹤,以及徐筱祐好友在機場上吊身亡的恐怖鏡頭。但電影中並未對楊家一家十五口上吊身亡的過程做細節描述,反而是在片頭以極為淒厲的畫外音營造出看不見的恐懼。而旋轉的死屍雙腿配上看不見繩子卻聽得見繩索緊絞的音效,也讓觀眾有足夠的想像空間,去感受一家十五口被「小鬼」滅門的空前恐懼。
《宅變》講的雖然是一個養小鬼的故事,但所處理的主題,卻是「家庭」與「犧牲」的概念。在傳統的中國文化中,我們往往被教育「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這個「大我」可以延伸詮解釋為個體所安以為居的群體,可能是「國家」或是「家庭」。可嘆的是,在父權思想凌駕母性社會的華人家庭裡,這類被犧牲奉獻的弱勢者往往是女性。為了家庭的興盛,她們是沒有聲音的一群,只能被教導逆來順受。有趣的是,這群被教育「逆來順受」的女性,往往在日後,變成另外一個世代的加虐者。這種虐待/被虐的主客體的循環,可以明顯地在傳統的「婆媳問題」中看出端倪。而《宅變》巧妙的抓住這個概念,藉由「虐待」與「被虐待」的主客體轉換,來突顯了中國人對於弱勢者的無情,也得以放大被虐者對於加虐者的仇恨,讓整個報復行為的動機更加強烈。
沒有跨國合製在條件上的綁手綁腳,《宅變》全面啟用華語演員,全部以華語發音做全球式的行銷宣傳。演員表現的恰如其份,關穎將一位搖擺於事情與愛情之間的事業女性詮釋的極佳,她對事業的執著讓她在舞蹈上有卓越的表現,而對愛情的堅毅也合理地解釋了片尾她不畏懼恐怖的家族傳說,決心留下楊家後代的決定;特別一提的是飾演張大鏞母親的新人演員林青青,她那瘋狂且歇斯底理的演出,將被虐待的弱勢婦女詮釋的令人既心痛又惋惜,完全沒有新人的生澀,是值得期待的明日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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