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前往義大利古城錫安那的火車廂裡,我遇見一位女孩。

女孩坐在我的斜對面,一上車便優雅地將書包放下,自裡頭拿出一本書和i-Pod出來,用耳機隔絕了音樂之外的其他聲音。我則以一種異鄉客的優勢(就是可以以好奇心為由,大膽地四處張望周遭的事物),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女孩。

女孩應該是義大利人,因為她有一張充滿義大利血統的精緻五官。她手上拿著筆記,不時咬著筆,在上頭記些什麼。可能正在準備一場待會在錫安那的考試,或是記著下課之後的活動:跟男朋友出去約會、到圖書館繼續埋頭苦讀,或是到錫安那頗有中古風味的小酒吧裡點杯啤酒,然後與女性友人聊天,微薰一整夜。我似乎已經幫她訂好行程一般,像藍圖一樣預測著之後的一舉一動。

火車窗戶不斷閃過異於台灣街景的異國風情畫,女孩的一顰一笑皆讓我著了迷:姆指輕按原子筆的卡啦卡啦聲、用食指輕微調整耳機的纖細動作、看書時長長的睫毛像孔雀開屏般地眨晃時光、以及翻書時深呼一口氣背脊挺直的高雅,一舉一動都讓我目不轉睛。

我突然想起了川端康成的《睡美人》,我就像那群沒有性能力的老頭般,躺臥在被藥迷倒的纖裸少女旁,藉由凝視年輕肉體所帶來的視覺刺激,來取代自己褲襠下那頹軟無力的男性自尊。當然我不是視姦系的澀谷怪老頭,只是想從那去理性的目眩神馳中,去解構出一絲對於異國際遇的想像和脈絡。

或許拿川端康成裡面的漢他(Hen-Ta)歐吉桑來做類比有些不倫不類,我應該比較接近Gabriel Garćia Márquez在《異鄉客》裡的《睡美人與飛機》(那也是我最喜歡的短篇小說之一)的陌生情愫。我們並非從欣羨青春來獲得性衝動般的快感,而是用自己的想像力去填補了異國邂逅的愛情想像。

誰不希望在機場或是火車站裡,巧遇一個完美的情人,發展成浪漫雋永的戀情呢?可惜如此瓊瑤情節的愛情神話只存在於小說或電影裡,事實真相往往是:因面對了異性的完美度,再對照起自己的鄙俗不堪,而感到自慚形愧。

不知何時,我的手已緊握相機,趁女孩不注意時,偷偷拍了一張照片。接下來的一個多鐘頭,我裝做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想像著之後錫安那古城會帶給我什麼樣的文化感動,也期待著若有似無的四目交觸。然後在莫名其妙的暗爽與期待中,我竟然睡著了。

在前往錫安那的途中,坐著古城的火車的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一群許久不見的朋友,大學時期和高中時期的朋友像是彼此認識一般,熱絡地聊著天。我站在一旁,插不進話。忽然間,我在一群人群裡,見到大學時期的那個女孩。她站在某個角落,笑盈盈的看著我,不發一語。我對她打招呼,卻發現我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看著她的笑容,聽著其他同學震耳欲聾的聊天打屁,靜靜的等夢結束。

眼睛睜開後,硬是想了五秒才發覺那只是個夢。我看了看前方座位,女孩早已離去。前面那個夢讓我頭疼欲裂,痛到我幾乎無法確定剛剛看到女孩是我的夢境還是真實?若非事後在數位相機裡找到她的蹤跡,女孩的美好一定會讓我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她留下來的香氣揉入佛羅倫斯潮濕的氣團,彷彿吸進肺裡就會爆炸一般。就在那一剎那有種想哭的衝動,但也僅止於那一剎那罷了。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慢慢地感到平靜。

於是,那天下午真實與夢境交替的女孩,在我28歲的異國記憶裡,刻下一點難以遺忘的印記。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我是金桔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