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圖片來源：《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劇照）剛從陽明山拍片收工回來，收拾一身的疲憊，回到家已經是八點多。原想在附近巷子隨便吃點東西，但熟悉的店面早已關門，又不肯輕易地把餓了一天的胃輕易地交給不認識的店家。左思右想一會兒，還是走進了7-11，買了一包麵線和一盒雞蛋，準備自己煮麵來吃。
打開瓦斯爐，水煮的哺波哺波響，把包裝撕開，讓麵條滑進熱鍋裡浸煮三分鐘，從冰箱裡頭挖了一些老媽之前上來台北時留在裡頭的青菜 （再不吃就變廚餘了），拌了一些罐頭肉醬，倒了醋，灑了鹽，打個蛋花，不到五分鐘，香氣直噗而來。
放在桌上一早泡的茶，涼了。甘甜冰涼正好入口。我在高腳椅上擺了毛巾當做桌壂，把泡麵鍋直接放上去當餐桌。打開ＤＶＤ，塞了一片進電影進去，瑪麗詠柯蒂亞開始唱歌給我聽。然後就在沁涼三月天的晚上，吃著泡麵配電影。宅指數：破錶！
微風從窗邊吹了進來, 床頭的盆栽笑得花枝亂顫。毛細孔被涼風吹的酥麻麻的，好像在提醒我：「欸，不要再看電視了，注意一下其他的事情。」我按下暫停鍵，電視銀幕中的爆炸出現了四分之三的火花，像極了過氣的藝術家突然間撒手人寰，來不及完成的作品。過氣的作品已呈現某種悲哀，未完成卻創造出一種神秘的美感。我環視了小房間裡的一切，空間好像被拉長一樣跳出某種不真實的感覺。想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竟然開始對著泡麵，發呆。
搬到新家已經快二個月了，但至今仍然沒有「非常」適應。還是常常會被過低的床沿敲到頭，或是忘記廁所其實就在房間裡的這件事實（沒辦法，在台北住了快十五年的雅房）。某天下午寫劇本寫到一半昏睡過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偌大的身軀被塞在一個小不隆東的房間裡頭，看著銀幕上Word的游標一閃一閃，像是催促著下一句對白，我心中竟產生「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的恐懼。我對自己都無言了，怎麼會知道劇中角色該說些什麼？
最近為了拍攝某個文化局的案子而常上陽明山，其他地方我不敢說，但陽明山我可是熟到掉渣（大學四年宅在山上可不是白宅的，哼哼）。上山了幾次，都是在草山行館附件叫便當，但今天總算有機會到文化大學去用餐。我立刻展現了地頭蛇之姿（雖然是一條畢業快十年的老蛇……），推薦了幾家文化大學附近的名店。可惜今天是週六，天氣又好
上山踏青的人多。火紅的麵店前站滿了排隊的人龍。我們幾個餓壞的無頭蒼蠅像是被老闆拋棄的嬰靈，眼見吃不到了卻又不肯輕易離開。但考慮拍攝進度再三，我們還是選擇了便當店隨便吃一吃了……。
當天拍完後，趁著攝助們收拾器材的空閒，我和執行製作與攝影師開始閒聊。不知怎樣聊到了《芭娜娜上路》。突然間，今天才認識初合作的攝影師眼睛一亮，說：「芭娜娜是你拍的哦？」我說對呀，然後一如往常的把頭往後縮，準備接受接下來連珠炮的觀眾批評。幸好迎面而來的是正面評價(好險)。那攝影師叫「盧卡斯」（是原住民的名字，不是喬治盧卡斯），他說他非常喜歡片尾婚禮那段。因為他和他爸爸的關係，也跟片中阿財與大勇一樣，平常時沒有什麼話講。雖然沒有離家十五年這麼扯，但父子二人的關係一直熱絡不起來。幾年前，盧卡斯的爸爸過逝了，然後妹妹這幾年也嫁人了。他說，當他看到《芭娜娜上路》裡頭婚禮的橋段，媳婦芝瑩說「希望能有長輩牽著她的手，進入婚禮禮堂」時，一整個被打中，在電視機前動彈不得……(啊是漏電嗎？)
看到一個外形粗曠的攝影師在我面前說他有多感動，他其實不知道，我邊聽他講，也是一邊全身起雞母皮呀。因為我和自己老爸一向都很有話講，劇中阿財與大勇的不合並非是自己的情況。所以當初在拍也深怕沒有處理好，得不到觀眾的共嗚。但現在有位第一次見面的攝影師在我面前掏心掏肺說他有多感動，我自己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人越大，心態也逐漸開始轉變，開始覺得身體有某些東西漸漸離開了，然後進來了一些新的東西。我開始翻一些很久沒讀的小說，一些擺在櫃子上二百年沒碰的書，如《安娜卡列尼娜》和《百年孤寂》。《百年孤寂》大概是從侯文詠講《愛情免疫學》的時候就買了，但是買了十幾年，我還是一直沒有看到螞蟻把小孩子搬走那一段。可能是年齡未到、火侯不足，總是看個幾頁就興趣缺缺地放下。
不曉得是十竅裡頭開了九竅，還是邦迪亞上校在我身上顯靈了，前幾天蹲馬桶時隨意自書櫃上撩來一本書來看，正好就是《百年孤寂》。想說這書應該看不到二頁就會結束了
，沒想到一看之下竟然欲罷不能。蹲馬桶坐到兩腿都快黑青了還不肯起身（啊明明書桌就在廁所隔壁呀……冏ｒｚ）。
亞克迪奧的女孩叫他們別干擾他們，那一對在靠近床邊的地上躺下來，別人的熱情撩起了亞克迪奧的情慾。初一接觸，女孩的骨頭就格軋格軋地發響，像一盒散倒的骨牌的聲音，她的皮膚猛流著慘淡的汗；她的眼睛充滿淚光。就彷彿她全身在散發可憐的哀傷氣息和渾然的泥土氣味。但是她有堅忍的性格和可欽的勇氣。亞克迪奧覺得自己飄入空中，宛如進入天使般純潔的境地，由心底說出柔情的髒話，傳入少女耳朵裡，再由她轉變成自己的語言親口說出來。那一天是星期四。星期六的夜裡，亞克迪奧頭上繫條紅巾，跟吉卜賽人走了。
（《百年孤寂》，馬奎斯，頁５８）
好棒的文字，為什麼我以為看到同樣的句子沒有像現在這麼激動呢？馬奎斯一段話就把亞克迪奧的情慾轉移和離家出走解釋的乾淨漂亮。我馬上被這種文字的魔力所擄獲，接下來就是在做不完的工作與小說的魔力中痛苦的拉据……。
前陣子有些灰頭土臉，不論在工作上或是情感上都是，每件事情在我手上都會被輕易地搞砸，也變得有點不知該如何正確地處理自己的情緒。幸好工作接二連三的進來，忙到自己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僅管負面的回憶偶爾會像打雷般莫名其妙地在腦海中浮現，撩撥著你的神經。但時間久了之後，最近倒也比較坦然，也釋懷多了。
總會在低潮時想起《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這部電影。看著是枝裕和那冷眼旁觀的冷調色系、極不寫實的絕對理性，以及毫不羶情的深沉悲哀，總是可以慢慢地將我從失意的情緒中抽離。就像二位坐在電車上，灰頭土臉的柳樂優彌和韓英惠。他們把悲傷的情緒裝進行李箱，用電車載到飛機場旁的空地，然後悄悄的埋下。
就算灰頭土臉又如何，人生就像電車一直在走，哭也沒有用呀。反正總是無人知曉，沒有人會親近發出惡臭的寶石。還不如咬緊牙關，繼續走下去……。
Nobody knows, anyway.
--
《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誰も知らない)
片尾曲「宝石」作詞・作曲タテタカコ
真夜中の空に問いかけてみても 即使在深夜裡向天空提問
ただ星が輝くだけ 也只有星光閃耀罷了
心から溶けだした黒い湖へと 只是流向從心裡
流されていくだけ 溶解而出的黑色湖泊
もう一度天使はボクにふりむくかい？ 天使會再度向我回眸嗎？
僕の心で水浴びをするかい？ 我的心是否得用水洗淨？）
やがてくる冬の風に波が揺られて 波浪在終於抵達的冬季風中搖擺
闇の中へ僕を誘う 引誘我步向黑暗
氷のように枯れた瞳で 帶著像冰一般枯萎的眼眸
僕は大きくなっていく 我逐漸成長
だれもよせつけられない 沒有人可以親近
異臭を放った宝石 散發惡臭的寶石
心からしみでた黒い空に 從心底滲岀的黑暗天空
今夜も星が輝くだけ 今晚只有星星閃爍
やがてくる春の光 珊珊來遲的春光
息をすいこんだ 讓人深深吸了一口氣
氷のように枯れた瞳で 帶著像冰一般枯萎的眼眸
僕は大きくなっていく） 我逐漸成長
だれもみたことのない 沒有人可以親近
異臭を放った宝石 散發惡臭的寶石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