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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的優良劇本出爐時,早就拜讀過鄭有傑的《一年之初》的劇本。只不過在電腦上用PDF看了幾頁,第一段的小胖買彩卷和暗戀女演員的橋段總讓我聯想起朱延平的賀歲電影。而後也就失去耐心,沒有繼續看完後面的劇本。

今年看《一年之初》之前,先看了林書宇導演的《海巡尖兵》,主要演員適巧就是《一年之初》的導演鄭有傑和演員之一黃健瑋。《海巡尖兵》是一段軍中學長與學弟之間觀念落差的故事,相關的劇情相信當過兵的男生一定都感同身受。《海巡尖兵》主要在探討人性,無論你在軍營外的學歷職業貴賤為何,只要你有機會不把一個人當做人看時,人性到底可以殘酷到什麼地步?

《海巡尖兵》劇本簡單,場景也不多,但短短二十分鐘的戲劇張力卻令人看得血脈賁張。鄭有傑飾演一位即將退伍的學長,黃健瑋是一名愛欺負小兵的阿兵哥。一個想要當回正常人的退伍軍人,跟一個剛變老鳥,不把新兵當人看的阿兵哥,以及一個剛入伍還分不清楚自己是人還是畜生的學弟,三人之間的觀念落差在戲精黃健瑋與剛退伍的鄭有傑演來格外生動,也重新讓人思考軍中「不當管教」這四字的真實涵義。

《海巡尖兵》看得是DVD,《一年之初》則是在台北電影節時在中山堂看的(感謝海倫姐姐賜票^^b)。

《一年之初》採用國片少見的多段敘事,描述跨年前夕與元旦二天,五段人生所組合而成的不同故事。五組人物看似無關,冥冥之中卻有某種連結將他們的生活緊密地連合在一塊,並且因為某個環結的改變,造成所有結局的大逆轉。

這種多線敘事的電影在國外屢見不鮮,如《靈魂的重量》或《衝擊效應》都是此種手法極為上乘的作品;而因為單一環節的改變導致所有結局逆轉的情節更是所在多有,最引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蝴蝶效應》了。其他如《雙面情人》、《蘿拉快跑》或是更久之前,基士勞士奇的《機遇之歌》,都有相同的創作因子。或許受限於資金與資源,台灣導演對於敘事體的實驗性格較不強烈。近年來台灣導演多著眼於影像風格的實驗,對於故事劇情則停留在單線敘事為主。

其實多線敘事的國片倒也不是沒有,蘇照彬的《愛情靈藥》就有那麼一點多線敘事的味道,但往往都是票房毒藥。因此近幾年來賣座(?)的國片,多以類型片(如《宅變》或《十七歲的天空》)或是中規中矩的線性敘事(如《天邊一朵雲》和《最好的時光》)為主,實驗性格強烈的敘事體反而乏人問津。也因為國片實驗敘事體的缺乏,反而讓《一年之初》一推出便以新風貌的影片之姿,讓這幾年萎靡不振的國片市場眼睛為之一亮。

《一年之初》包含有五段故事,主人翁分別是場務小弟、泰北孤軍、嗑藥藥頭、黑道大哥與失意導演。每個人背後都有不同的故事,卻在跨年的那二天當中,因為一些事件將他們的生活緊連在一塊。這類A劇的主角在B劇變配角的劇情在國外所見多有,早期如基士勞士奇的紅白藍三部曲,近期如《安琪狂想曲》皆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年之初》的第一段是一位小胖場務迷戀女明星的故事,也是本片最有趣的橋段。話說一名身體碩胖的場務,在片場頻頻失誤,不但擋車擋到黑道老大的車,連場務器材也搬的不順。唯一可以慰藉他的,就是正在參與拍攝的女演員(許安安飾)。裡面有一場戲,是攝影師想找男主角打光未果,於是要場務小胖躺在女主角身邊借位打光。原本身處不同世界的人突然被拉近了距離,一種不協調的情趣和幽默感油然而生。過程中一盞燈泡爆掉,碰的一聲嚇的女主角握住場務小胖的手,透過剪接和大特寫的表情,導演調皮地點出小人物在短暫的時刻裡美夢成真的歡愉,令人回味無窮。

小人物的短暫夢想在模糊的對獎聲中逐漸消失,透過電視台開獎的聲音淡入第二段故事,講述二名泰北孤軍後裔尋求身份證同。黃健瑋與高英軒是二位不可多得的好演員,二人在海邊對恃的戲雖然稍嫌冗長,卻是極俱戲劇張力的硬底子演出。其中一場黃健瑋力敵數人勇闖虎穴的打鬥戲也是讓人看了熱血賁張。那場戲用極為誇張的特寫鏡頭,以第一人稱主觀的角度拍攝黃健瑋單打獨鬥、殺出重圍。那種孤軍奮戰的熱血直逼《老男孩》中力擋千人的崔岷植,有如電玩《Doom》的主觀角度也讓人對這場別具匠心的打鬥戲佩服不已。

第三段故事描述一對嗑藥男女在吃了搖頭丸後所碰到的離奇際遇。這一段的攝影刻意使用灰暗而詭異的風格,以呈現嗑完藥後的人看世界的離奇視角與詭異色調。其中一場在醫院,藥頭耗子夢見女明星化身性感護士餵他吃藥的戲,音效十分特別地做出嗑藥者在high勁當中,有如游移在水中的漂浮感,格外引人入勝。

第四段其實有些不知所云,講述一位資助弟弟拍片的黑道大哥(庹宗華飾)收到弟弟別有用心的錄影帶後,跑去跟導演老弟對質,卻意外地造成弟弟舉槍自盡。這一段的角色十分浮虛,庹宗華所飾演的黑道老大沒有重點,對於持槍進辦公室搶奪身份證的黃健瑋不但毫無招架之力,對於弟弟所寄來的控訴錄影帶也無法反擊,對照起他黑道大哥的身份,其實這是一個很軟腳的角色。

第五段故事則回到了故事的原線,也就是拍電影導演的故事。我挺喜歡其中一段,類似像舞台劇般的演出方式。那場戲中,導演玩了一些文字遊戲,如「過去」、「現在」、「未來」三詞在辭性轉化後的語言樂趣。導演(莫子儀飾)指著現在,認為前方看不到的黑暗,是「未」(verb.)「來」(verb.)的「未來」(noun),並且叫人不要「過」(verb)「去」(verb)「過去」(noun)。極為文藝腔的舞台劇台詞擺在電影中或許突兀,但建立在酒吧嗑藥酒精後的迷幻脈絡下卻又顯得合情合理。而在這一段故事中,由於導演決定心念一轉,做出不同的選擇,也因此改變的其他支線的所有故事,讓原本找不出結局的電影《一年之初》,找到了皆大歡喜的Happy Ending。

若要以多線敘事來捧《一年之初》,認為它是台灣這幾年最重要的電影之一,或許是過譽了。但在《一年之初》之中,的確看到了國片的新格局與方向。終於,有一部國片,可以拋開新電影的包袱,也不用再被類型片或是線性敘事的片種所限制,以實驗敘事型的片種證明其在商業上的可能性。

《一年之初》不是一部完美的電影,它的重點太多導致角色失衡、「導演」的心境流轉不夠清楚、部份劇情交代不清,最後一段過於舞台劇的表現方式也流於一般導演喃喃自語的窠臼。但是以整體而言,《一年之初》卻端出了導演與幕後工作人員製做好電影的誠意。演員的演出一流,五段故事有五段不同的攝影風格、別出心裁的音效設計與過DI的後製技術,再再證明國片完成一件技術性質高、劇情屌的電影已非不可能的任務。

至少,我在《一年之初》中,看到了新型態國片的,一絲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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