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靜打開信封,那是醫囑,一些該吃和不該吃、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條列式地寫在白紙上。靜一打開,聞到附著在紙上的消毒藥水味,就哭了。

森進了家門,手上拿著一盒他最愛吃的生魚片。透明的塑膠盒上用紅色的橡皮筋捆住,上頭還夾著黑綠相間的醬油和芥茉。

靜一向都不喜歡吃生魚片;她不敢動任何跟海鮮有關的食物,因為會過敏。每次森買生魚片回來,靜總會皺眉,不發一語地看著森大快朵飴。

森曉得靜不喜歡生魚片,所以只要靜在家的時間,他從不買生魚片回家。只是今天,他不曉得靜現在還留在家裡面。

靜坐在客廳裡,身上穿著一件YMCA的T恤。她手中捏著全麥麵包,機械式地將麵包撕成條狀送進自己的口中。沒有任何的味道,只有咀嚼與吞嚥,然後身體吸收。

森望了一眼靜,不發一語。不曉得從哪一天開始,森發覺自己無法對靜說出任何一句話。久而久之,無聲變成他們的語言,沉默,是二人的默契。

靜喝了一口水,沉默讓她清楚聽到喉頭吞嚥開水的聲音,「咕嚕咕嚕」在顱內共振。那聲音讓她想起在醫院做核磁共振攝影時,那如母親子宮形狀機器裡的共嗚聲。

森在飯廳裡坐下,打開了生魚片。那雪白透明的魚肉鮮嫩欲滴,在日光燈下閃耀著新鮮魚肉的光澤。森聞了聞,腥味些許但不重,森用舌尖舔試口感,然後一口吞下。

靜覺得有點嘔心想吐,她從來就無法忍受森咀嚼魚肉所發出來的聲響,以及他享受生魚片的神情。她站起來,受到波動的空氣稍微揚起包覆著靜那平坦胸部的T恤。

森喜歡生魚片的口感,包覆在舌尖和味蕾的鮮嫩。用舌頭撥開肉片,咬下去鮮味滿溢的感覺,總是讓森感到滿足。是的,就是滿足,一種「被充滿」的感覺。

靜擦乾眼淚。她今天不該在家的,因為今天是手術後第二個月,醫生希望她能夠回院檢查。但是想到醫院的消毒味道,那不會比化學藥劑來得更不令人作嘔,所以她留在家。

森將第二片生魚片放進嘴中,開始咀嚼。上下二排牙齒咬著魚肉,咬碎,一股刺鼻的芥茉味充上鼻頭,森的眼睛差點湧出淚水。森深呼吸了一口氣。

靜走回房間,經過森時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們才結婚二年,冷戰的氣氛卻比結婚十年的夫妻要更為凝重。靜輕撫了一下心口,她知道原因是什麼。

森每次吃生魚片時,總會想起以前跟靜的種種回憶。那種不論是精神上或肉體上的歡愉,森與靜所擁有的,絕不少於任何熱戀中的情侶。只是現在變成二潭死水,毫無交集。

冷淡,是二人容忍彼此不堪的方式,疏離是副作用。在找到更好的解藥之前,只能靠冷淡來選擇遺忘。

森無法抑制自己對於感官刺激的渴望,錮禁於婚姻的契約又無法尋求第三者做為發洩管道,只能藉由食物來撫平自己對於靜的渴望。

靜無法遺忘手術在她身上所操作的後遺症,一場疾病讓她喪失了女性之所以為女性的重要性徵,她無法滿足森的需求,甚至連將來要孩子(如果有孩子的話)叫她母親的立基點都沒有。

靜把門關上,將森鎖在房門外;森則繼續吃著生魚片,那鮮美如玉的口感持續滿足著森那無法從靜身上滿足的原始慾望。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我是金桔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