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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打開媒體雜誌部落格或BSS,湧出不少關於《色‧戒》的相關評論。一方面當然是媒體在性愛話題上的炒作,另一方面應該是因為李安的關係,讓許多原本不看電影的人也進了電影院捧了場(就像我平常不看棒球,王建民的比賽也是一場都不錯過)。

前陣子在聯合報上面看到一篇「《色‧戒》 色得沒必要」,對於《色‧戒》裡頭的性愛場面極盡批判之能事。我認為衛道與保守其實沒有錯,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有其值得認同與尊重之處。但在那文章裡頭,通篇我只看得到「偏見」與「誤解」,連筆名都是莫名其妙的「辛聞菊」(看也知道是出來亂的)。這種文章擺在聯合新聞網上只能說是被人看盡笑話了。

好吧,其實我就是衝著《色‧戒》裡的性愛場面來的。有人說性愛場面不需要那麼久,我倒想說李安拍的還算的上是溫和的了。君不見多少歐陸電影對於性愛場面的開放令人咋舌。若說歐陸導演們可以將性當做武器做為反諷(irony)或挑釁(provocation)權力的效果,那麼李安為何不行?難道只因為他是東方導演,他就必須溫文儒雅壓抑內歛不淮拍露屌露臀露陰毛的NC-17電影?

(更何況NC-17電影在美國是頗受爭議的分級制度,其中牽涉到的Politics複雜到令人腦麻。有興趣者可以看Kirby Dick的紀錄片《本片尚未分級("This Film is Not Yet Rated")》不過這與本文無關,表過不提。)

我想說的是,《色‧戒》裡頭的性愛場面不但有其必要,而且是非常必要。不完全只是張愛玲原著的那二句與「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那般的輕描淡寫。短短不過幾千字的小說,李安與王惠玲該如何著手,才能改編成長達二個半鐘頭的電影?有了《斷背山》的經驗,李安可說是胸有成竹了。原著有了時代背景的廣度後,編導們只要加強角色的縱深,便可成就一部描繪人性至深的電影。《斷背山》是如此,《色‧戒》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由於《色‧戒》是一部符號流動的電影,要細細賞析恐怕要寫成一篇上萬字的影評。於是我將針對《色‧戒》性愛場面的必要性與否做討論。其他相關精彩的討論在網路BBS上都有,各位慢慢找一定可以挖到寶的。
要講《色‧戒》,就不得不提到易先生(梁朝偉飾)。易先生是誰?汪精衛旗下的漢奸走狗賣國賊?這些字眼不斷地在鄺裕民(王力宏飾)那群愛國青年的嘴邊出現,卻少有橋段著墨刻畫易先生這個人。僅管梁朝偉第一場戲就從眼神中透出不尋常的狠勁,但光憑眼神如何看出易先生的個性?

李安高段的地方,就是利用性愛場面來突顯隱藏在易先生冷酷的外表下,內歛壓抑的冷酷與猜忌。

易先生與王佳芝的第一場性愛場面,發生在潮濕的上海舊厝。空氣中的潮味誘發著血液裡蠢蠢欲動的犯罪因子,易先生像是個獵人般,坐在屋內一角靜靜地觀察他的獵物,伺機而動。一明一暗的主/從關係逐漸浮現。王佳芝發現屋內有人後厲聲抗議,卻沒有得到平等的回應。她在落雨打窗的桌邊輕解羅杉,卻被易先生以粗暴的方式對待:撕衣、掄牆、鞭打、反綁與後背交媾……。

有沒有很愉虐(SM)的感覺呢?第一場的性愛戲彰顯出易先生渴望主導。他先撕破王佳芝的衣服(撕扯),推倒在床後先用皮帶鞭了二下(皮鞭虐待),然後再反綁在床(BDSM?),然後以後背的方式完成性愛過程。在他眼中,所有的人都是俘虜,就連王佳芝也不例外。

一強一弱、一前一後形成SM愉虐遊戲中主/奴之間的符號對比。倘若這場戲只是平凡地借位拍攝草草帶過的話,不但無法彰顯主/從之間的權力關係,也無法從離奇的性愛步驟再現易先生平時拷問犯人的例行過程。

而正所謂「有作用力必有其反作用力」。我們可以解讀成易先生在性愛上的瘋狂是為了幫壓抑的生活尋找出口。易先生平日對人極為猜忌,正常推測應無正常的人際關係。而易太太的平日消遣就是跟鄰居的婆婆媽媽打打麻將、偶爾逛逛街,與易先生幾乎沒有互動。在沒有正常情緒出口的情況之下,老易對於王佳芝第一場床戲的粗暴心態似乎便可略探一二。

若說第一場床戲是易先生的權力慾望的彰顯,那麼第二段的性愛就是二人彼此之間愛意(液)的漫延。對易先生來說,他從每個人的眼神中都看到同樣的事物,那就是「恐懼」。易先生直言他怕黑,所以不走暗處,不進電影院。而王佳芝眼神裡看不到恐懼的深情,對他來說,也是如黑洞般未知的情感。

我們略可看出易先生一直封閉情感的毛細孔慢慢地被王佳芝打開了。與其說王佳芝的美貌打動了易先生,不如說王佳芝開啟了易先生的七情六慾。第二場性愛發生在易先生家中。當易先生回到家,看到王佳芝還在,哀怨地望著他,幽幽地說了三個字:「我恨你。」

「我恨你」這三字對易先生來說,就像「我愛你」一樣甜蜜。這種由愛生恨的「恨意」不也就是愛情的同義詞嗎?若易先生的遠行對王佳芝而言是種折磨的話,那對易先生來說毋寧是種試探。他刻意的出遠門,回到家後發現王佳芝還在家中,用一種滿懷愛意的方式恨著他。這澎湃的情感令易先生崩潰了。若可以在胸膛注入溫暖的鮮血,有誰願意當冷漠無情的人?

(有沒有一點像劉文聰的台詞:「有人可以做誰想當畜生?)(離題了不好意思……)

猶記第一場性愛,易先生害怕與獵物的四目交觸,所以他將王佳芝翻轉過來性交。但第二場性愛的四目交觸讓整個情慾向上昇華。王佳芝的眼神令易先生迷惘,現實生活中沒人敢直視他那銳利兇狠的眼神。只有王佳芝用滿溢愛與深情的眼神融化他,眼中沒有恐懼沒有疑惑。他不懂為何有一個女人這麼不怕他。即便他曾用粗暴的方式宣告了主權她也不在乎。

這情感讓易先生心癢難搔,體內慾望不經意地再度湧現。於是乎第二次的性愛強烈到,好像易先生希望進入王佳芝的最深處。就如張愛玲的文字,「到女人心裏的路通過陰道」那般的強烈。二人蜷曲著身子,努力地、熱情地、激烈地、粗暴地、狂野地、渴望地,做愛。此時此刻,易先生不再是活動屌,王佳芝也不再是性工具。兩個人的性行為從交媾昇華到作愛,就像要擠出身上最後一滴汁液一般的用力。

第三場性愛戲,也是易先生與王佳芝的最後一次肉體接觸。這次的易先生徹底繳械,完完全全將自己的性命奉獻給了王佳芝。在性愛過程一向佔主導地位的易先生,這次讓王佳芝翻上身來,以女上男下的方式,讓王佳芝擺動腰身,控制性愛的節奏與律動。過程中,鏡頭前景帶到一把槍,王佳芝大可奪過槍一槍斃了易先生再自盡,但是她沒有,只是用枕頭矇住易先生的雙眼,讓一向怕黑的易先生籠罩在自己定義的「恐懼」當中。

但是易先生毫不反抗,當時他或許陷入一種「感受死亡」的快感中。有點像《殺手阿一》裡頭,淺野忠信為了追求比性高潮更high的快感,頻頻找人單挑「找死」的舉動。也類似《超速性追緝》(Crash)中,James Spader所說的, "The car crash is a fertilizing rather than a destructive event."(「車禍是重生而並非毀滅性的事件,它讓性活力獲得解放。只有經過重大死亡刺激的過程才能使這種能力自由釋放。」)

曾經聽長輩說過,男性被砍頭之後會射精不止。我不知道這樣子的聯想是否不倫不類,或許,性的高潮與死亡的瞬間,曾有那麼一瞬,在精神/肉體上是相同與類似的聯結吧。也就是說,第三場性愛戲其實跟「死亡」有很大的關係。從性愛主從關係的對調,顯示易先生當時已經完全相信王佳芝。易先生享受著遊走於死亡的刺激感。這是他的界限,卻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另類高潮。

那為何王佳芝當時沒有把槍奪過,一槍斃了易先生呢?(以下是我的解讀)

在一場打麻將的戲中,王佳芝輕捧腹部、眉頭緊蹙的模樣,暗示著其實王佳芝可能已經懷了易先生的孩子。但她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直到易先生買了一只鑽戒給她。買鑽戒對男人來說,或許是權力與地位的表徵,但是對女人來講,則是婚姻與責任的羈絆。易先生的一句:「我想看它戴在妳的手上。」或許鑽戒與婚姻的聯想,讓王佳芝想起腹中的孩子。僅管二人之間不可能成為夫妻,但無論如何不能否認在肉體上曾經有過的歡愉。王佳芝清楚知道她不愛易先生,也不可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但是想到家庭、夫妻與孩子的關係,她心軟了。她不想殺了孩子的父親,也不希望別人殺了他。才會在愛國青年動手之前,催促著易先生說:「快走!快走!」

易先生逃走了,到頭來他還是不肯相信任何人。坐在人力車上的王佳芝沒有自殺,因為她想起腹中的孩子。只是最後事跡敗漏,一群愛國青年統統被捕,抽到採石場邊行刑受死。王佳芝臨死前望著鄺裕民的那般無奈。芭樂的男女情愛放在大時代的背景裡,萃取出人事無常的淒美與感概。男人因生情而愛惜女人,女人因惜情而愛上男人。若說片名《色‧戒》挑明就在說一個很男性/女性的故事。那麼電影中的「性愛場面」,就比例來講,真的,一點也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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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歌女》
演唱:蔡琴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哎呀 哎呀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山呀北望 淚呀淚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哎呀 哎呀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人生呀誰不 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線郎似針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哎呀 哎呀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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