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很愛看鬼片的人，任何類型的鬼片我照單全收。今年台北電影節因與這部網路上討論的沸沸揚揚的《邪降：惡魔的藝術》失之交臂而扼腕。還好國內片商最近引進，用極端血腥的宣傳手法打算挑戰觀影態度一向保守的台灣觀眾。我則很榮幸成為試驗品之一。看完之後，嗯，說真格的，第一次胃裡有翻攪的感覺。
我不怕看鬼片，一來可能是膽子大；二來是我從小就喜歡看電影幕後製作特輯。在早期沒有ＤＶＤ的時代，所有相關的電影幕後花絮都必須等在電影上映前後的電視宣傳、或是專題製作「電影特效」的節目才看得到。由於對於幕後花絮的喜愛，形成我日後在看任何電影時（包括恐怖片），都會試著去解構該場景與特效。當生產過程的神秘感被除魅化後，一切的牛鬼蛇神、滿天神佛對你來說，就只剩下道具、血漿與電腦特效了。
不過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虐殺片發展至今，能死的死法，大概銀幕上都曾經有人死過了。上大學時，有段時期非常喜歡看Ｂ級片，只要看到不知名的演員拿起菜刀往另外一名演員的左耳削去，噴出大量血水，我就會抱著電腦瑩幕哈哈大笑。或許某些肚破腸流的畫面偶爾會讓我心驚一下，卻也嚇不了我。因為我看過幕後花絮，知道說「那些都只是豬肝豬腸罷了，沒啥好怕的。」
前陣子，看了號稱低成本、小兵立大功的虐殺情色片《恐怖旅社》("Hostel")。該片行銷做的極好，預告片完全挑起觀眾對影片的好奇心。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原本期盼能在電影院裡看到頭皮腳掌滿天飛，抱著爆米花哈哈大笑的我，看了這部片卻完全笑不出來。《恐怖旅社》描述三名學生跑到歐洲去玩買春，中途被歹徒色誘到一個虐殺工廠，讓有錢的大爺們買賣人肉供其屠宰。故事簡單到不行沒關係，反正觀眾進戲院本來就不是來看「人之初、性本善」的教忠教孝。但是該片的血腥程度竟然比他的預告片還要PG-13。預告片至少給了觀眾無限的想像空間，電影卻是極盡所能的借位、靠剪接去避掉許多血腥鏡頭：該剪的腳指頭不剪，只聽到主角坐在椅子上哀嚎。當屠夫拿著圓月彎刀在被害人眼前陰森地笑，下一秒鐘就發現被害人躺在地上爬行原來腳筋已經被剪掉了。被剪掉的還不光只是男主角的腳筋，還有他腳筋被剪掉的畫面也跟著被「剪」。然後，整部片剩下大量的借位、逃亡與不知所云的救贖。套一句該片的tagline, "Welcome To Your Worst (Movie) Nightmare "
但是《邪降：惡魔的藝術》則恰恰相反。所有《恐怖旅社》沒有的畫面，他們巨細靡遺地把過程拍出來，極血腥之效果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邪降：惡魔的藝術》的劇情與《恐怖旅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同樣都是一群青年到外地遊玩，而在某個村莊遇到了邪事。不但好朋友一個接著一個消失，身首異處，到後頭還發現了世紀大陰謀，導致所有人死光光。唯一不同的是，《恐怖旅社》的殺手是人，而《邪降》的虐殺，則是一連串的詛咒所引起。
《邪降》完全忠實地呈現Ｂ級電影式的虐殺手法。不似《恐怖旅社》的扭捏作態，《邪降》裡的女魔頭潘老師殺起人來，時間不拖延，態度不扭捏。她要你三更死，就不會留你到五更。片中所有虐殺的花樣一一出籠：魚針勾唇、滾水灌喉、雙手挖目、油炸酥頭……。其中一幕令人噁心到吐的，是一群人原本快樂地吃著晚餐，一邊讚不絕口之際，一邊吃到自己好友身體的每個器官：眼睛、手指、頭皮……不一而足。原來今晚的特餐是：「你的朋友」。
諸相非相，每部電影都有其社會文化意義，即便是像這種虐殺到眼紅的電影。我們或許可以將整件殺人事件隱喻為：這是一個人吃人的社會。一群看似交往甚密、無所不談的朋友，卻還是各懷鬼胎，保守著齷齪而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可以為了一己而私，不惜出賣自己的朋友或靈魂。成全願望的方法：「降頭」，就像所有可以一步登天的神燈般，它讓你在最短的時間之前達成願望，滿足眼耳口鼻身意的感官享受。然而隱藏在極樂享受的背後，就像出賣靈魂給撒旦的浮士德般，終究得自食惡果。
為了達到警世效果，而非只是輕輕鞭數十，趨之別院。《邪降》的編導們採用最原始的懲罰方式，也就是虐殺，讓那些曾經為了感官享受而出賣朋友與自己的人們，諷刺地透過自己享樂的器官，讓樂果變成苦果。只是這樣子的隱喻，放在這部極度血腥的電影文本下，似乎被沖淡了。當觀眾被烤焦的手足和脫皮的筋肉嚇得皮跳肉顫之際，哪還記得誰之前做了什麼樣的壞事為何要受到如此報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電影主旨，在血肉橫飛的電影特效裡，似乎有那麼一點被淡化了。
不過，就如前頭所講的，觀眾進戲院裡來，並非來聽「人之初、性本善」的教忠教孝。一小時四十分的虐殺過程，恐怕是非得藉由這部電影否則難以從其他地方得到的特殊經驗。《邪降：惡魔的藝術》或許不是多有深度的一部電影，但它用反向的衝擊，赤裸裸地向我們展示，在人吃人的都市叢林裡，為了生存，人們是多麼地殘忍與自私。
如果看不出這層意義也沒關係，至少下次跟朋友出去吃滷肉飯切一般豬頭皮時，點點自己的朋友是不是有少一個人吧。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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