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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真格的,同時身為007系列與導演Sam Mendes的粉絲,看完《007:惡魔四伏》後,實在是有說不出的切心肝。技術面沒問題,演員表演也很精彩,從正片的每一寸底片也看得出導演企圖擺脫之前的文青味,在一部以陽剛味濃厚的諜報電影中加入更多的商業元素,如動作場面中夾雜一些幽默的橋段,或是在正經八百的愛情戲碼中加入拳腳鏡頭。但即便是拍過像《美國心玫瑰情》如此經典電影的Sam Medens,在取悅動作商業觀眾的準頭上仍然是失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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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惡魔四伏》描寫維持世界和平的詹姆士龐德,他所屬的”Double O”即將被更大的情報搜集系統所取代。而龐德在外頭所打下的江山(與造成的破壞),也被當局視為影響國際關係的政治問題。電影的開場發生在墨西哥的亡靈節,龐德為了追查一名即將引爆體育館的恐怖份子,無意中監聽到另外一個更龐大的組織首腦的名字。接下來一連串的爆破、追逐與直昇機特技雖然阻止了一場恐怖行動。但他擅自行動所帶來的間接傷害卻搞得他的頂頭上司M(Ralph Fiennes飾演)焦頭爛額,除了留職停薪外,還勒令他不得再出任何任務。

表面上唯命是從,龐德私底下卻央求二名局內他信得過的同事,掩護他出國調查另一件更大的秘密任務。這項行動不但牽涉到才剛剛離職的前任M(茱莉丹契飾演),也將龐德這一生的至親與舊愛統統搬上檯面……。原來他所愛的人被殺,全都源自於一個人的復仇行動……。

《007:惡魔四伏》是Sam Mendes第二部執導演筒的007系列電影。他的前一部《空降危機》雖然評價兩極,卻也算是交出一張在票房與藝術成就上皆不錯的成績單。《空降危機》找來了好萊塢當代攝影大師Roger Deakins掌鏡,搭配Sam Mendes對於人性的洞察與細膩的描寫,將富涵符號與寓意的光影溶入陽剛味十足的007系列電影中。開場的詹姆士龐德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高反差鏡頭不但定調了《空降危機》的藝術走向,一段在上海大樓的剪影打鬥戲碼更是成功揉和了商業、動作與光影技藝,替通俗的商業電影注入藝術成就,Sam Mendes與Roger Deakins的合作無間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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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007:惡魔四伏》,Sam Mendes的野心更大了。除了延續前一部人性化龐德的寫實風格外,Sam Mendes也期望突破本身的文青味,拍出更接近觀眾、更商業的龐德電影。於是我們看到一向嚴肅的Sam Mendes開始在自己的動作戲中加入更輕鬆幽默或說是更商業的橋段:譬如龐德像《不可能的任務》的Ethan Hunt被孤立起來,必須自己單打獨鬥(或偶爾call out隊友幫忙搜集資訊)調查事實真相,也三不五時碰到機械故障(如逆火開關卻沒子彈、緊急狀況卻放出荒唐的音樂),又或是在眾多的追逐打鬥中,加入插科打諢的喜劇拍子,讓緊張的動作場面多一些喘息的空間。這些對Sam Mendes來說,都算是很新奇的嚐試。

But,人生就是這個But。以文藝導演出生的Sam Mendes,對於動作喜劇的掌控(嚴格來說)還是沒那麼駕輕就熟。動作喜劇最重要的是節奏。在同類型的諜報電影中,《不可能的任務:鬼影行動》的Brad Bird就把幽默與動作節奏揉和的非常成功。差別點在於:Brad Bird把《不可能的任務》當喜劇片拍,只是在喜劇的節奏中加入了動作片的橋段。而Sam Mendes則是在動作場面裡加入「自以為幽默」的橋段,在整體動作喜劇的節奏上沒有做鉅觀的安排與細節上的設計。才會拍成了二場災難般的動作戲。

第一場是電影開頭沒多久,龐德與另外一位殺手的飛車追逐。一般來說,飛車追逐應該是最能引發觀眾腎上腺素大爆發、猛吃爆米花的精彩橋段,但那場追逐說精彩不精彩、說刺激不刺激,有點像二個貴公子開著名貴跑車在羅馬夜晚的街道當做賽車場遊車河。中途穿插龐德打回英國請同事查資料的橋段也沒有增加任何的效果。照理說忽快忽慢/一邊緊張/一邊悠閒的節奏應該可以造成喜劇效果,但是看那段只會覺得龐德在忙他的,身處世界另外一端的同事則一點感覺也沒有。

另外一段災難動作戲則是在火車上,老哏的摔摔打打已經吸引不了觀眾的目光,整台列車好像只有主角們互打沒有擔誤到任何乘客的乘車品質似乎也不是導演的重點。只是最後一下把大塊頭的頭用鎖鍊框住丟下火車,大塊頭被拉下車之前還有時間俏皮的說一聲”Oh, shit”實在令人大翻白眼!Sam Mendes企圖取悅觀眾之心眾所皆知,可惜節奏這件事真的不是說來就來。說句重一點的話,麥克貝在這方面可能都做得比他好。

其實《007:惡魔四伏》有著非常引人入勝的開場:從墨西哥的亡靈節開始,一開始飄在空中的骷髏頭帶出底下的活人,彰顯了本片的主題:詹姆士龐德與前三集(皇家夜總會、量子危機和空降危機) 死去的親人摯愛們的幽微關聯。接下來的一鏡到底更是精彩絕倫,從繁華的化妝舞會市集到狹窄的電梯空間,再從旅館的房間走出來的帶出大片背景人物的陽台,攝影機運動與場面調度皆令人激賞。後半段的直昇機追逐也很刺激。《惡魔四伏》找來了《星際效應》與《雲端情人》的攝影Hoyte Van Hoytema掌鏡,希望借用Hoytema的寫實風格,塑造出更具人性化的詹姆士龐德。可惜觀眾來看007是來看奇觀,而非寫實的風景。最精彩的片頭結束後,之後的打鬥、追逐與爆破,只能說是老哏的再利用。老哏無罪,只怕哏老又長,尾大不掉又自以為幽默,那就很淒慘了。

Le%CC%81a-Seydoux-SPECTRE-Film-Stills-09828.jpg 《007:惡魔四伏》 有許多重量級的演員,除了第四次擔任龐德的Daniel Craig外,還有新的M先生Ralph Fiennes、義大利性感女神Monica Bellucci、《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的Léa Seydoux、看起來永遠令人不寒而慄的Christoph Waltz、以《香水》一片聲名大噪的Ben Whishaw、以及從《新世紀福爾摩斯》演出壞蛋而走紅的Andrew Scott。就算動作場面差強人意,光是看演員的表演還是值回票價的。Sam Mendes從《007:惡魔四伏》中證明,他處理文戲起來還是比處理動作戲要來得細膩動人許多。不論是片中M對C闡明「殺人執照」與「不殺人執照」的差別、或是片尾龐德決定殺或不殺反派的人性抉擇,在在觸動人心。說實在話,若不是導演過於刻意想要加入他不熟悉的商業元素進到電影裡,以《惡魔四伏》的素材來看,其實是可以處理成的更闇黑、更人性一點的007電影。

我喜歡電影中的某些致敬橋段,如M先生發現了C先生的陰謀後,坐在不開燈的辦公室裡等待C的出現。C最後惱羞成怒從桌子後面拿出手槍,擊發後卻發現子彈已經被M取走。這個橋段即《皇家夜總會》(Casino Royale)開場的翻版,是Daniel Craig扮演007系列電影的濫觴,也算是對此系列的致敬橋段之一。而從橋段的安排交叉檢視該演員之前所飾演的角色,其實可以產生大量腦補的電影心得文與許多有趣的聯想。

(註:以下是金桔粒的自行腦補,不盡然與編導的創作意圖有關。)

一場M與C在辦公室的對話,當C說要以全球監控系統取代傳統的殺人執照特務時,M則若有深意的說,擁有「殺人執照」不見得是以殺人來解決問題。開槍者的當下,腦袋其實是千頭萬緒的。扣下板機後,背後所承受的壓力絕非那些躲在電腦銀幕後面,看著無人飛機傳回來的影像以及分析數據的系統人員可以理解的。「殺人執照」的精髓不在於「殺人」,而是在於「不殺人」。這場戲有意思的地方在於:說這話的人是Ralph Fiennes,他在《辛德勒的名單》裡曾經飾演殺人不眨眼的納粹頭子,而德國商人辛德勒(Liam Neeson 飾演)也曾經對於「殺人」與「不殺人」對Ralph Fiennes說過類似的話。所以這段台詞從Ralph Fiennes的口中講出來,頗有時空倒錯之感。而在《新世紀福爾摩斯》中,飾演福爾摩斯死對頭Jim Moriarty的Andrew Scott,就曾在影集中以操控全球網路金鑰而把全英倫鬧得天翻地覆,這回在007中則飾演情報監控系統的頭兒,二部不同的戲劇有著同樣身份的對比頗令人玩味。

做為一部向之前007系列致敬的電影,Sam Mendes雖然做出了努力,但這似乎無法改變電影卡在一個半商業半文藝、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氛圍。或許Sam Mendes無須太在意《空降危機》帶來的兩極評價,也不必太積極地想要去取悅觀眾。就像李安拍《綠巨人浩克》一樣,不用害怕綠巨人在四十分鐘以後才出現。把一個故事用自己的方式好好的講完,才是對觀眾最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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