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甫落幕，入圍六項大獎的《珍愛人生》分別抱走「最佳女配角Mo'Nique」和「最佳改編劇本」二項大獎。《珍愛人生》是導演Lee Daniels所執導的第二部電影作品。他的第一部電影"Shadowboxer"在美評價不佳，但是由他監製的《擁抱豔陽天》("Monster's Ball", 2001)卻讓女主角荷莉貝瑞拿下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成為奧斯卡有史以來第一位的黑人影后（該年的影帝則是《震撼教育》的丹佐華盛頓，兩位都是黑人演員）。改編自Sapphire的暢銷小說"Push"，《珍愛人生》的故事背景設定在1987年的紐約市哈林區，16歲的黑人女孩「小珍」(Gabourey Sidibe 飾演)從小到大就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她被自己的父親強暴，生下一個有唐氏症的小孩，然後在國中還沒畢業又懷了父親的第二胎。「小珍」的母親(Mo'Nique 飾)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視而不見，不但縱容男朋友去性侵女兒，在家中還常常對「小珍」惡言相向，拳打腳踏，又將她的唐氏症孫女佯稱自己女兒，拿來做為跟社會福利局申請補助款的工具。
在家動輒得咎的「小珍」逐漸受不了母親的頤指氣使，開始心生反叛的念頭。而在同時間，得知「小珍」二度懷孕，而且還是個不識字的文盲（雖然已經上了國中）之後，校方不得不讓「小珍」休學，然後將她轉到「特殊學校」去接受教育。「小珍」參加了「一對一教學」，也就是一種特殊的專門教育，由老師帶領人數約略只有五、六人的班級，針對學生的性向和個性做特別指導。
在「一對一教學」當中，「小珍」碰到她生命中的貴人，蕾恩小姐（Paula Patton 飾）。她逐漸打開心房，對陌生人聊自己的事情。也開始識讀ABCD，慢慢地可以自己動筆寫一些日記和短文。只是在一切看似越趨美滿之際，家中的威脅卻不曾離去。童年性侵的傷痛、母親的家暴與社會歧視的眼光，「小珍」該如何在這個狗屁倒灶的環境裡頭，學會去愛，走出自己悲情的人生？
若把劇情攤開來看：黑人女孩、家庭暴力、亂倫生子、中途輟學、遇到貴人、奮發向上……《珍愛人生》怎麼看都有可能變成一部既通俗又芭樂的肥皂片。但是在導演Lee Daniels不落俗套的說故事方式之下，以紀錄片式的鏡頭夾雜女主人翁「小珍」的幻想，搭配本片出神入化的剪接，讓《珍愛人生》避免淪於消費種族與弱勢族群議題的悲情電影，反而讓一部通俗的劇情片增加了藝術電影的深度。在片中，「小珍」總是幻想自己是一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的模特兒。每當碰到母親非理性的漫罵，她總會躲入自己的世界裡頭，想像自己是個眾星拱月的超級巨星，有無數的鎂光燈和記者圍繞著她，問著一些連雞毛蒜皮之事都可以寫成一篇採訪稿的問題。那是「小珍」逃離現實痛苦的唯一方法，久而久之成了習慣。只要碰到不如意的事情，她的防衛機制會自動打開，讓自己進入一個美好的花花世界，將陌生人與悲傷的消息隔絕在外（就像《令人討厭的松子一生》的中谷美紀只要被挨罵就會自動做鬼臉的精神官能症一樣）。
導演Lee Daniels巧妙地運用了這點，把「小珍」的幻想分散在不同的戲劇點中，切割了悲情的現實時空。於是我們看到「小珍」相簿中的照片會對她說話，她也常幻想班上的數學老師暗戀她，總有一天會救她於苦海；或者是在醫院產下第二胎後，懷疑那親切溫柔的男護士是不是也對她有意思？只要別人對她釋出一丁點兒善意，她都會擴大成「他該不會是在暗戀我吧」的少女情懷。你不能夠笑她花痴。因為那是「小珍」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養份。對於出身在一個暗無天日的變態家庭裡，若連生活中這種自娛自戀的想像力都要被剝奪嘲笑的話，我懷疑「小珍」是否還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
影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應該非Mo'Nique莫屬了吧。飾演家暴「小珍」的媽媽，Mo'Nique在家中的陰沉狂暴和在社工面前人前人後的嘴臉，當真令人不寒而慄。雖然她的戲份不多卻十分搶眼。開場在樓梯間跟「小珍」對幹開罵的場面就讓觀眾對這位兇狠無理的母親投下了一顆震撼彈。羞辱女兒的粗口髒話不絕於耳，卻又罵的理直氣壯的感覺令人髮指；劇中「小珍」帶著強褓中的兒子回來卻被母親趕出家門，然後在樓梯間丟下電台打算砸死「小珍」母子的恨意更是讓人寒毛直豎。但是在接近結局時，Mo'Nique聲淚俱下地指控自己的丈夫不跟她做愛，只跟女兒上床時，好像同時在對「小珍」懺悔卻又不肯原諒她搶走自己老公的矛盾心情，然後不時對社工韋斯小姐對她拋過來的驚恐表情做出質疑與批評。她不是只有在告解，同時間也很在意別人的眼光。Mo'Nique將這段不堪的控訴表演得層次分明。我幾乎都快要相信她真的是片中的媽媽了。喜劇演員出身的Mo'Nique，將喜劇裡頭如連環珠炮的口語技巧，轉化成粗話絕篇不絕的惡劣母親上完全沒有違和感。而且她那惡狠狠的眼神十分到位，既不overacting又讓人感受到這位母親對於女兒的恨意，簡直就像在那樣子的家庭當中走出來的「非常母親」一般。Mo'Nique演來入木三分，令人激賞。她的演技拿到今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角，實至名歸！
本片最令人稱道的，就是演員們水準整齊的表現。二位配角的演出也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分別是飾演社工韋斯小姐的Mariah Carey和「一對一教學」老師蕾恩小姐的Paula Patton。導演Lee Daniels拿掉兩位女星的「明星」光環，讓她們用最真實自然的面貌，來詮釋自己的角色。所以當我看到韋斯小姐坐在辦公格中，頂著一頭塌髮、素著一張臉對「小珍」做背景咨詢時，我大約愣了三秒鐘才認出她是Mariah Carey。而且當她在咨詢時，那種充滿著避免傷害到當事人的溫吞和問答之間的不卑不亢，都像極了一位社工的樣子。自然的演出讓人看了非常舒服。另外一位則是Paula Patton，她的電影作品不多，臺灣觀眾最熟知的應該是她與Denzel Washington合作的《時空線索》（"Deja Vu", 2006）。但是卻非常有大銀幕的親和力與魅力。當她第一次和「一對一教學」的同學們見面。班上的同學多半是來自社會各個角落的問題學生和文盲。她們的「社會歷練」往往讓一般學院型的老師招架不住。但Paula Patton所飾演的蕾恩小姐卻用溫柔且堅定的威嚴鎮住了這些學生。她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先以身作則，然後再鼓勵同學們跟進。
印象深刻的是，第一堂課，蕾恩小姐要每位同學自我介紹，包括在哪裡出生、最喜歡什麼顏色，以及最想做什麼事情。當這個問題落到「小珍」身上時，「小珍」原本跳過不想回答。但是蕾恩小姐的態度軟化了她的心防。當蕾恩小姐準備開始上課時，「小珍」卻舉手說想要回答問題。這是她首度在一些初見面的陌生人面前，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和感覺。分享結束後，蕾恩小姐反問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話說出來，是什麼感覺？」小珍回答："HERE. It makes me feel HERE."
相較於之前，碰到陌生的環境和悲慘的事物，「小珍」都會藉由遁入自己的想像中來逃避現實生活帶給她的衝擊與痛苦。但是她說這裡讓她感覺到「存在」，也就是說，海這個moment，「小珍」是腳踏實地的在過自己的生活，不必再藉由任何幻想將現實阻隔在外。這點對「小珍」來說或許只是踏出去的一小步，卻讓蕾恩小姐非常的感動。於是我們看到蕾恩小姐轉身背對同學，藉故寫黑板來隱藏自己噙在眼眶中的淚水，然後聲音略帶哽咽地交代下面這堂課的作業。含蓄卻充滿情感的演出，讓觀眾不知不覺中，也認同了蕾恩小姐的角色。
《珍愛人生》不走狗血芭樂路線，在某方面我甚至覺得，導演有意想疏離了觀眾與影片角色的關係。部份紀錄片式的手搖鏡頭和zoom in/zoom out雖然加強了寫實感，卻也讓觀眾站在鏡頭的外面進不來。導致許多應該可以催淚的橋段，我卻哭不出來。或許不刻意渲染悲傷的情緒是導演Lee Daniels的初衷，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一部擴大悲情的電影，只是因為主角的際遇讓人感到悲傷，但實際上我們還是必須在那悲慘的環境中找到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或許這麼說吧，《珍愛人生》沒有騙到我的眼淚，但是卻讓我深刻體會到，做為一個來自「正常家庭與生活」的正常人，我們對其他人所伸出的援手，會有多麼的重要。不論是蕾恩老師或是社工韋斯小姐，甚至是在醫院對「小珍」格外照顧的約翰護士（由美國知名歌手Lenny Kravitz飾演），他們都是「小珍」生命當中的「重要他人」。導演沒有刻意去著重哪個人對「小珍」的影響比較重要，因為每個人對「小珍」的旅程來說，他們都很重要。這些疏離片段、猶如紀錄片式的相處鏡頭切開了觀眾與角色之間的情緒，導演並非要去累積觀眾在戲院催淚的能量，而是希望每個人，對於身邊需要照顧的弱勢族群，多付出一些愛心。因為你／妳的一些單純善意，對他們來說，都有如雪中送炭的溫暖。莫以善小而不為，人的心念一轉，很有可能幫助一些正身處黑暗的朋友們，開啟一道希望之窗。--
《珍愛人生》片尾曲，"It Took a Long Time"
由黑人女歌手Patti Labelle以獨特的嗓音唱出小珍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溫暖，卻也令人不捨。
It took long time to find this pl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see have babe
It took long time to recogniz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running around
It took long time for to find this pl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se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recogniz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running around
Nothing goes so easy
Nothing makes its past
No one ever made love
Oh the not too last
So it took many years to me
Tell we came together
On it can believe
Yes I wa….
Took a long time
Took a long time…….
Took a long time…….
Took a long time…….
It took long time to find this pl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se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recogniz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running around
Where ever you´ll go I will go your way
It took long time to find this pl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se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to recognize your face
It took long time running around
No chance to this happen
It took long time, it took long time, it took long time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