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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x_flfr5144251901.jpg幾個月前,我在噗浪上面寫了一段文字:

我享受孤獨卻不愛冷清
我熱愛人群卻不愛吵鬧
我渴望自由卻耽溺擁抱
我生性沉默卻想大聲尖叫……


不是為賦新辭強說愁,也沒有發生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感受到寂靜的夜包圍著你時,不禁想著:「孤獨這種東西,究竟是一種享受,還是變態?」,的一種有感而發。

已逝作家袁哲生曾經寫下:「人一旦開始躲藏就很難停下來了,這點我始終深信不疑。我總是懷念躲在寂寞的角落裡含著一顆糖的滋味。」的文字。或許,孤獨就像是一個躲在桌子底下玩捉迷藏的小男孩。一方面希望不被找到,以顯得自己躲藏技術高超(與世隔絕的超然?),另一方面也可能希望自己被找到,因為身而為人,是不可能離群索居的。

一種欲迎還拒的矛盾。

有人說,《刺蝟的優雅》是一部等待愛情的故事。但對我來說,反倒比較像是一個把自己心門關的緊緊的女人,在把自己關了十五年之後,碰到了一位主動來敲門的男人,一部敘說著「孤獨」的電影。

改編自暢銷同名小說,原作《刺蝟的優雅》透過小女孩芭洛瑪與老門房荷妮的眼光,看這二隻大小刺蝟,如何以豐富早熟的精神上勝利,來戰勝日常生活的狗屁倒灶。書中充滿了許多哲學式的自我論辯,將我們所習慣的行為舉止做本質式的抽絲剝繭,檢視那行為背後所隱藏的社會心理為何?

原者Muriel Barbery本是位哲學教授,她以洗鍊精準的文字,解構上層社會的人們,既無用又可笑的優越感,以及他們對於底層生活的不聞不問(或是鄙視)。Muriel Barbery巧妙地將他對於政治、生活、學識、形上學與現代人道德觀的討論,擺在社會學與心理學的理論脈絡中,一針見血地指出現代人對於自身以外的世界的疏離和冷感。

picx_flfr5144251904.jpg小說的文字,是精彩的,是激鋒的。但改編成電影,勢必要做大幅度的改編。所幸這種學術與散文並行的小說格式並沒有出現在影片中,否則就變成安哲羅普洛斯的形而上電影了。女導演Mona Achache抽取小說中的重要的劇情元素重新組合,透過三位主要的角色(門房荷妮、小女孩芭洛瑪和房客小津先生)的互動,重組書本中龐大而又複雜的哲學脈絡,整理成一部劇情簡單又極富深度的作品。

小女孩芭洛瑪早熟的演出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當她在門口聽到小津先生傳達的厄耗時,那傷心欲絕的眼淚當真令人心都糾在一塊了。門房荷妮從一開始的緊鎖心門,到慢慢地接納小津先生和芭格瑪,扮老扮醜卻絲毫不失其尊嚴。將門房職位的卑微與充實自我的自心與尊嚴演繹的非常成功;而小津先生則符合西方(女)人對於日本男人的浪漫想像:斯文、自律、成熟,且具有魅力。

電影片名《刺蝟的優雅》的刺蝟,所指的應該就是門房荷妮。她那小小的房間,就像是她的心。在那棟大樓做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人正眼瞧過她,也沒有人記住她的名字。她也不打算與住戶們打交道,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行生活。只是外表看起來癡肥粗鄙的荷妮,卻擁有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書本、音樂和電影(可惜這段在小說中的精彩文字無法在電影中呈現出來)。靠著這些精神食糧,荷妮渡過了漫長的門房歲月,也陪她渡過難熬的守寡期。她的房間,就猶如她的心門。從來沒有人來敲過門,她也不曾為誰開啟。只是這一切,在小津先生的出現後,全都改觀了。

picx_flfr5144251908.jpg小津先生的主動邀約,讓一向自卑封閉的荷妮,開始慢慢打開自己的心房。雖然中途她也曾因沒有自信而自暴自棄,一度拒絕了小津先生的請求。但在忘年益友芭洛瑪的鼓勵之下,她決定認真地為愛活一次。只是孤獨了這麼久的荷妮,她要怎麼知道對方所釋出的善意,只是純粹的鄰居友誼,還是真正的愛情呢?

我喜歡電影裡流動的符號,尤其是金魚的意象。憤世忌俗的小女孩芭洛瑪在影片一開頭就透過Hi-8攝影機的自拍,向觀眾昭告自己的死期:由於看不慣這個世界的虛偽,她準備在6/16生日那天自我了斷,而「兇器」就是她的母親服了十多年的安眠藥。

芭洛瑪喜歡把現代人比喻成是活在水缸裡頭的金魚,儘管擁有光鮮亮麗的外表,卻沒有自我(這個隱喻和蜷川實花的《惡女花魁》裡頭的金魚隱喻可說是如出一轍,巧的是二部都是女性導演)。因此,金魚不但象徵了形而上精神生活的死亡,也和芭洛瑪即將來臨的「真實死亡」遙相呼應。

某天晚上,芭洛瑪將原本要吞食的藥片丟入魚缸裡頭餵食金魚。金魚呼的一聲把藥片吞下,過沒多久就翻了白肚、一命嗚呼。芭洛瑪對於金魚的死一點也不在意,只是將魚的屍體拾起,拿到了浴室,「嘩」的一聲將魚沖進了馬桶裡。

這一沖,竟沖到了住在一樓的門房荷妮家。在小津對荷妮告白後沒多久,荷妮硬是在她家的馬桶裡頭,撈起一隻活生生的金魚。好像剛剛那隻吞了安眠藥片的金魚突然又醒了過來,在荷妮家活蹦亂跳。荷妮將金魚撈起來飼養,就在準備迎接自己的新愛情生活時,卻在街口碰到意外,被車撞死了。

在這邊,導演做了很巧妙的符號轉換。原本屬於芭洛瑪的金魚(死亡),轉移到了荷妮身上。一開始昭告觀眾自己死期的芭洛瑪活下來了,荷妮卻因車禍意外而死去。這種情節安排或許稍嫌芭樂,也讓觀眾替幾乎得到美麗愛情的荷妮感到扼脕。但人生的事情本來就說不得準,有時候甚至比八點檔連續劇的劇情還要荒謬。

在片尾,我替因意外而死去的荷妮,掉了二滴眼淚。並不是難過她的死去,而是替她感到欣喜,只是那欣喜的背後,有種超越了孤獨的巨大悲傷。荷妮這位一直以來被忽視的刺蝟,總算在臨死前被人發現她的優雅,並且毫不孤獨的死去。被心上人了解的快意,被愛情擁抱的狂喜,這一切雖然都隨著死亡慢慢流逝。但卸下了武裝心房的刺蝟,從此活在愛人的心中,被永遠地愛著,而且不再孤獨。這才是讓我最感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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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珮《樹》刺蝟的優雅中文電影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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